他曾在他心里掀起波涛汹涌。
……从此未曾停歇。
灵堂。
灵堂里点着几盏灯,灯光昏暗,勉强能照亮灵位前的一小片地方。
风刃就跪在那里。
到了时辰,风刃便站了起来。
方站定,他身子忽然晃了一下,差一点又腿一软跪了下去。
裴钰连忙上前一步扶住了他。
风刃抓住了他的手臂,又紧了紧,垂着头,半晌无声。
裴钰张了张口,又不知道该说什么,最终只是轻声叫了一声“王爷。”
风刃用力眨了眨眼,松开了手,站直了身子,裴钰便顺着他的力气收回了手。
收回手的那一刻,忽然有一滴温热的液体掉落到裴钰的手掌心。
……是风刃的眼泪。
那滴泪落在他的手上,裴钰被烫得一颤。
先皇已去。这个事实再一次不期然被唤起在裴钰的脑海中。
他的王爷,再也不是那个意气风发、毫无顾忌的少年了。从今往后,会有数不尽的风刀霜剑,会有数不尽的明枪暗箭,和数不尽的伤。
……不,早就不是了,早在王妃过世之后,就不是了。
裴钰突然想起了那时的情形。
……
冥空葬礼之后,风刃站在亭前,一袭白衣衬得面色惨淡无比。
他站了多久,裴钰就在他的身后站了多久。
王爷是如何想的?
裴钰不知。
他只知满腔的悲愤积在他的心头,哽在他的喉中,让他说不出劝慰的话来。
最后风刃生生昏死过去。
失去意识前,风刃死死盯着他的眼睛,嘴唇开阖,声音嘶哑地不像样――
――“茵梦的死,不是意外!”
……是的,王妃的死,绝无可能是意外。
裴钰扶住了风刃的腰,看着他发红的眼角和苍白的脸,怔了怔,把他搂进了怀里。
怀中的少年肩膀瘦削,整个人都陷进了同样年纪的裴钰的怀里。
――这段时间,风刃清减得厉害。
裴钰呼吸一滞,心脏像是被什么撕裂开一道口子,剧烈地痛起来,他忍不住收紧了手臂,把风刃牢牢扣在怀里。
风刃的额头紧紧抵在裴钰的胸前,裴钰却觉得他触及到的仿佛是自己的心脏――才让裴钰感到稍稍有点安慰,于是连这非人的痛苦,都变得可以忍受。
裴钰送风刃回了寝宫。
他没有惊动宫人,自己点了灯,坐在床边默默望着昏睡中的少年。
风刃的眉头还是紧紧皱着的,连睡梦也不能让他放松。
那些阴暗的、险恶的东西纠缠着他,在梦中也不肯放过他。
裴钰忽然无法自抑地心酸起来,他怔怔地看着风刃,不自觉地伸出手想抚平那人眉间的沟壑。
――将要触碰到的那一瞬间,裴钰倏然收回了手,他蜷缩起手指,仿佛指尖被什么灼伤。
他坐在床边,用力地按着剑,好像要连同着把其他的什么也一起按下去。
裴钰不再看着风刃,把视线移向了其他地方。
其他地方――没有点灯,没有光,一片黑暗。
……
风刃向灵堂外走,裴钰跟在他的身后。
跨出门槛时,裴钰习惯性望向前方的身影,风刃逆着光,只留给裴钰一个背影,却依然熠熠生辉。
――如同那天风刃醒后,裴钰转过头望向他的那一瞬间。
早在很久以前,裴钰就想,他要是他的剑,要是他的盾。
守他一世安宁,护他一世无伤。
于是他留了一封信,给以后的自己。
像是一份念想,一份希冀,又像是一个祝福,一个愿望。
隐藏着他不可言说、微不足道的一丝渴望。
那是很长的一封信,裴钰写了很久。
初初动笔时,他满目柔情,满心都是信誓旦旦的欢喜。
他没想到,他最后停笔时颤颤巍巍落下的那两个字,会是这样苦涩不堪。
不忍看。
裴钰藏起了这封信。
他藏起了这封信,就像藏起了自己的爱情。没有任何人知道,连他自己都不记得了……他以为自己不记得了。
直到多年后,他再次看到了这封信。
――我想问你,我做到了吗?
笔痕深深,透纸三分。
……没有。
end.
他曾有机会触碰到他,最终却收回了手。
他藏起了他的爱,如同那爱从未存在。
可那被掀起的海浪还在那里,翻天覆地。
――――――――――――――――――――――――――――――――――――――――――――――――
小钰哥哥我对不起你